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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,安徽省六安市以二十四孝故事為題材,制作了一批街頭公益廣告,引發市民爭議。大家最難以接受的,是一個叫『郭巨埋兒』的故事,也赫然出現在公益廣告中。
這個讓市民覺得『?得慌』的驚悚故事也稱埋兒奉母,講的是漢代有個叫郭巨的人,因家裡太窮,怕不能奉養母親,兒子又要分奶奶的食物,便要將兒子給埋了。理由是兒子可以再有,母親不可以再得……任何人,只要稍有理性和人性,都看得出『埋兒奉母』的反道德和反人類性。自然,『恐怖』燈箱廣告很快被當地悄然撤下。
元代人郭居敬編《二十四孝》,目的是『以訓童蒙』。當我懷著補課的心、捏著鼻子看完24個孝子的故事,不僅聞到了腐臭氣,還有十足的功利與勢利。比如,『郭巨埋兒』,夫妻正挖坑,竟挖到一壇黃金,上書『天賜孝子郭巨』,這下兒子也不用埋了,一家人過上了富足的生活;比如『賣身葬父』,孝子董永感動得七仙女下凡硬要嫁給他;『彩衣養親』,孝子以乞討侍奉父母,不出門工作只因不願離家太遠。總而言之,孝中自有黃金屋,孝子可娶白富美,孝子可以乞白食,堅持一個孝字,就能讓惡毒後母變親媽,給你金錢美女做大官———以德性換功名,是中國傳統故事最糟粕最虛偽的東西。說實話,這樣的故事實在是侮辱了『孝』本身。
給出這些承諾的那個古人早已作朽,孝道尤其是『二十四孝圖』卻不時被今人翻撿,乃至出現安徽六安將其制作在街頭公益廣告中這樣的事來。為什麼一些地方熱衷打『孝道』牌?真如一些網友所批評的那樣,是『以孝治天下』的封建觀念遺存?實際上,孝道的沒落與振興,都跟宣傳無關,而跟時代發展、經濟變遷和人性流轉有關。幾個燈箱廣告不能實現教化,更不可能治天下。
讓人反感的公益廣告比形式主義更糟糕。不乏這樣的公益廣告,看起來是宣示某種價值觀,實際上傳播者自己都不一定信,受眾信不信更無人關心,關鍵是———不管你信不信,反正我廣而告之了。公益廣告作為地方政績的窗口,橫豎得有內容填充,而傳統孝道似乎成了順手拈來、永遠正確的東西,這種不假思索的照搬其實是懶政和形式主義的產物。關鍵是,現代民眾變得不再容忍那些看似道德正確、實際跌落法律與人性底線的『傳統』了。
近100年前,受二十四孝『以訓童蒙』的魯迅,這樣寫下對於『郭巨埋兒』的感想:『然而我已經不但自己不敢再想做孝子,並且怕我父親去做孝子了。』『這大概是送給《二十四孝圖》的儒者所萬料不到的罷。』
花大價錢做公益廣告,沒能春風化雨,倒惹來口水如潮,更招致涉嫌『犯罪』的批評,這大概也是想著德治卻忘了法治的廣告發布者沒想到的罷。